有一种颜色叫做圣母玛利亚蓝

长久以来,蓝色并不招人喜爱。

在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洞穴里,以及在最初的染色技术里,都没有蓝色的身影。

在古罗马时代,身穿蓝色衣物是非常低下且古怪的。蓝色被当做是蛮族的颜色,因为日耳曼人、布列塔尼人和都有在身体上涂抹蓝色燃料的习俗。

实际上直到中世纪前期,蓝色的确什么都不是,它也算不上天空的颜色,许多艺术家都认为天空是白色、红色乃至金色的。画作中也很少用蓝色来代表水,大部分时候是使用绿色。

米开朗基罗《多尼圣母》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

那么,蓝色的逆转是怎样实现的呢?西方古典时代以白、红、黑三色为尊。这个三色格局源自原始时代,一直持续到12世纪中期和13世纪中期。

在基督教的体系中,红白黑也有对应的寓意:白色代表纯洁与天真;黑色代表节制、苦刑与灾难;红色代表基督的血。在西方古典时代一些民族就依据“红白黑”三极色来进行社会阶层划分。

12世纪以前,西方绘画中的玛利亚可以穿着任何深色颜色的服饰:灰、黑、褐、紫、以表示她对儿子的哀悼。但从12世纪起,我们能明显地看到蓝色地位的提升。

达芬奇《哺乳圣母》俄罗斯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1490

中世纪的权力核心是神学,宗教中的微小变动都可能引发蝴蝶效应,使得整个社会都为之震颤,而圣母玛利亚的衣袍就是蓝色苦候已久的契机。蓝色也变得更明亮、富有神圣意味。

画家们利用这个“全新”的颜色来展现自身精湛的技艺,但由于蓝色颜料获取的困难,特别是取自青金石的超海蓝色(Ultramarinblau)。它的获取过程极其繁复漫长,需要经过至少四十九道工序,阿富汗兴都库什山里的一块顽石才会最终变成欧洲画家调色板上的一抹颜料。而一旦成为颜料,其色彩稳定性异常之高,可长久保持。因此,这种蓝色颜料的价格与黄金无异。

即使如此,出资人也乐意提供价值不菲的青金石颜料,去讨好贵族们心满意。这对玛利亚的崇拜确保了蓝色的发展势头,并使得它迅速渗透到各个艺术领域。

法国王室标志

于是在13世纪,圣母玛利亚的蓝色长袍,逐渐就披挂到了时尚的法国国王身上,蓝地金鸢尾就成了法国的纹章。国王的威望使得蓝色风靡全法,很快而这股蓝色风潮又席卷了整个西方基督教世界,随后英格兰国王、以及西方的大多数国王都争相效仿。王室和贵族的纹章纷纷以蓝色作为基调。

16世纪的宗教改革,更是深远地影响了西方社会对颜色的认知。当时新教徒斥责罗马教廷的繁缛与腐败,寻求一种“简单的《圣经》打开方法”。在胡格诺派看来,彩色绚丽的圣像简直不可容忍,唯有朴素的黑色和白色象征了新教徒应有的美德:持重、沉稳、节俭、虔诚。

新教徒与天主教徒争执不休,而蓝色恰好被推到了一个相对中立的位置,双方都愿意容忍它,接纳它。蓝色就被视为一种“符合规范的、平和的”颜色,被大量使用在衣物上,于是17世纪的女士们就有了漂亮的蓝色长裙。这间接地催生了巴洛克艺术。

维米尔《窗前读信的少女》荷兰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 1662-1664

观荷兰画家维米尔的《窗前读信的少女》,一名蓝衣女子站在窗前展信阅览,神态温和安详,光线穿过窗户打在她的身上。在这幅画里,蓝色上衣处于画布的中心位置,显出缥缈透明的质感,渲染了静谧的居家氛围。

维米尔《画室里的画家》维也纳美术史博物馆藏 1665-1670

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荷兰 海牙毛利斯博物馆藏 1665

论及使用蓝色,提香可能是最奢侈的画家。在《酒神巴克斯与阿里阿德涅》中,他大手笔地施用蓝色,阿里阿德涅的长袍、整个天空,全都蓝得发亮,好像打翻了蓝色宝石箱,又像巴克斯汹涌的爱情。

提香《酒神巴克斯与阿里阿德涅》英国国家美术馆 1523

对于蓝色的这种感知,人们如此喜爱蓝色,沉浸在蓝色的包围之中,心灵似乎就获得了宁静。